从西安一路驾车向北，通往延安的是包茂高速（G65，内蒙古包头-广东茂名），巧合的是，包茂高速在广西境内，也正好经过桂林市。我之前经常往来与桂林阳朔之间，行走的的那一段高速路，就是包茂高速的一部分。 虽然这纯属巧合，但是何尝不是一种召唤的力量？我一直有一种感觉，关于中国历史的思索，特别中国近代革命历史的思索，需要到陕西来行走，在这片华夏文明曾经最璀璨的地方，在黄土地之上，寻找华夏民族力量之源。
关于西安的话题，以后再慢慢写。毕竟西安是驰名全球的旅游城市，来往的机会也很多，光是陕西历史博物馆，就够好好欣赏一阵子。 【关中平原一路向北】从西安去往延安的G65高速路，有东线和西线，西线是后来修建的，路面宽了不少，设计速度也达到120，比原来的线路开起来顺畅。两条线路相距不远，而且中间有几个地方有连接线。我去时走西线，回程走东线，只希望看到更多的风景。
从秦岭北麓起，西安往北一直到铜川一带，就是关中平原的南北向。关中平原东西向，从宝鸡一直到函谷关，长度有几百公里，但是从西安往北，连接到黄土高原，不过一百来公里。关中平原，按照地理上的概念，就是渭河平原。 关中平原可谓一块宝地，北面是千山万壑的黄土高原，南面是秦岭，往西就是甘肃天水一带，通过河西走廊联通西域，往东是函谷关，进可攻退可守。函谷关再往东，就是广袤的黄河中下游平原，特别是在河南河北一带，就是富饶却无险可守的中原地区。——倒是成了后来兵家必争之地，所谓“逐鹿中原”。 关中平原四面的天然地形屏障，战国时代就是“四塞之国”。汉高祖刘邦麾下的谋士张良，就用“金城千里”四个字概括关中优势，劝说刘邦定都关中，奠定了后来的汉帝国最早的“革命根据地”，为后来的楚汉争霸战，建立了一个可以“持久战”的大后方。——我一直在想，历史有时候，真的有惊人的巧合，拯救1840年以来灾难深重的中国，最核心的中流砥柱力量，就来自关中平原往北200公里外的黄土高原延安。 日本军队在1944年，意图进攻陕西占领西安，于是在函谷关潼关一带，发动了“灵宝战役”，在中国军民的顽强抵抗下，强弩之末的日本军队，最终还是没能够达到目的，最终悻悻撤兵。函谷关一带的屏障，再一次保护了华夏文明的腹地。陕西也因此也没有遭受近代大规模的战争劫掠，很多历史遗迹得以保全。山川无言，就是华夏民族的保护神。
开车穿过关中平原，高速路越过一座座城镇和乡村。时间正好是初夏，田野里的麦子已接近成熟，满目都是丰收颜色，不由得想起关中平原之上两千多年前修建的郑国渠。
2016年，郑国渠申遗成功，成为陕西省第一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。真实的郑国渠遗址，却只能一点点考古勘察，然后再勾勒出来。但是在当年，这个水利工程，却是秦国奠定一统天下的基础设施工程。秦王政元年(前246)，韩国派水工（水利工程师）郑国入秦，献策修渠，藉此消耗秦国实力，削弱秦国军队。《史记·河渠书》记载:“渠成，注填淤之水，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(折今110万亩)，收皆亩一钟(折今100公斤)，于是关中为沃野，无凶年，秦以富强，卒并诸侯，因命曰‘郑国渠’。”故事里的韩国，算是战国七雄里的奇葩，古有韩国今有大韩民国，古今映照，奇葩总有相通之处。
车到铜川半途，看到高速路某个出口路牌上，写着一个出口——富平。以下省略字数587个.......... 【黄土高原的绿色】黄河之所以难于治理，就是因为在流经中游的地带，是水土极易流失的黄土高原。只要下雨，泥沙俱下，泥浆水滚滚汇入黄河，然后在下游流速减缓的时候，沉淀下来。 往好处说，那就是黄河中下游的陆地，都是黄河挟带泥沙历经亿万年冲积而成。这一类的冲积平原，土质营养非常丰富，非常适合农耕生产，由此形成中国农耕时代发达的农业文明。——在黄河河堤内耕作土地的农民，都流传这一句话，“黄河发水吃三年”，每一次洪水带来的淤泥沉淀，都能够带来后续多年的丰收。 往坏处说，黄河是世界上最桀骜不驯的一条河流，动不动就决堤改道，给黄河下游地区，带来深重的灾难。治理黄河之难，可谓是历代统治者心头之患。即使在新中国成立以后，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，小浪底枢纽工程建成，才算从水利工程上，基本解决了黄河泛滥的问题。 历史上还流传一句话“黄河清，圣人出”，因为黄河中游植被破坏严重，恢复生态尤其困难。要改善整个黄土高原的面貌，非强有力的执政者不能为。 从铜川往北，很快就进入了黄土高原的山区。从地形上看，就是历经千百年的雨水冲刷，形成的千沟万壑地貌。令人欣慰的是，当年80年代电影里的那种满目荒凉的土黄色，在视野中很难找到，满山满野都是植被，绿色植物几乎覆盖了农田和村庄以外的所有地方。
看来，从90年代开始进行的“退耕还林”，在陕北地区执行的效果很好。黄土高原的绿化，大大缓解了水土流失的状况，还能够改善生态环境。离开延安的时候，正好来了一场大雨，一路青山伴冷雨，恍然间感觉就是烟雨江南。 从官方权威杂志《半月谈》读来的消息，黄土高原的退耕还林，虽然成效显著，但是这几年也有倒退迹象，一来很多人对现在的生态环境，习以为常到有点漠然，不再重视，也不愿意再多追加投入——好了伤疤忘了痛，乃是人和社会的通病。另外，随着经济作物和放牧养殖的效益提升，牺牲生态换取眼前利益的现象，又有抬头之势。 想起以前的一首流行歌曲《黄土高坡》：“我家住在黄土高坡，大风从坡上刮过........”。还有另外一首《我热恋的故乡》：“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 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 依恋在小村周围 一片贫脊的土地上 收获着微薄的希望 ......... 忙不完的黄土地喝不干不苦井水....... 亲不够的故乡土 恋不够的家乡水 我要用真情和汗水 把你变成地也肥呀水也美呀”。可见当年黄土高原生态环境之恶劣。
如今的黄土高原，经过几十年的努力，终于开始变得山清水秀，地肥水美，惟愿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山川秀丽，可以长久地保持下去，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，再去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绿色。 【通往延安之路】穿过陕北黄土高原，通往延安的路，并不好走。即使是新修的G65西线，一路也不停地穿隧道，很多地方甚至是隧道连着隧道。 一段长达2公里的隧道，要是换做人来翻越这座山，至少要花费半天的时间，而且基本不能负重。黄土高原上的山，倒不见得非常高大巍峨，但是连绵不绝，很难绕道。 现代的高速公路，可以构建桥隧相连，说明此地地形险峻，在早些年，路是很难走的。换做上个世纪30年代，可以说除了人力和骡马，基本上没有什么现代的交通工具。 车子越往延安方向走，天气也越来越凉。在西安出发的时候，还是入夏的温度。查了一下延安的温度，一天的温差竟然高达16度。白天最高温度接近30，而晚上最冷的时候，只有十多度。 也就是说，延安不仅地方偏远，而且气候寒冷。即使是盛夏，太阳下山以后，温度也很快下降，昼夜温差极大。——这种气候，对于水果类，比如苹果，有利于沉淀糖分，所以陕北一带有很多非常优质的苹果。但是对于种植粮食，非常不利。
延安一带的地形条件，很难有大块的连片耕地，更不是传统的农业耕作区。因为这样的气候条件，对于需要光和热比较多的粮食作物，生长极为不利，大概一年只能种植一季粮食。这样看来，延安作为革命根据地，不仅偏远，而且人口稀少，资源匮乏。 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开始长征，一路牺牲巨大，最终到达陕北延安，按照权威的数字，出发时的30万人，最终抵达陕北的不过三万。除了暂时获得一块立足的根据地，凭借山区地形，获得了基本的“安全保障”，除此之外，延安的各种条件，特别是物质条件，其实都是非常恶劣。 理解了这一点，就能够理解共产党骨子里的顽强精神，根源到底来自何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