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致的浪费,从轻武器看印度军事现代化前路何在

2024-09-08 23:51:57   


从独立伊始,印度就决心做有声有色的大国,军事是印度声色的重点方面。
就兵力总数而言,印军确实已经在世界上名列前茅,超过了美国和俄罗斯。在装备方面,印军也努力向世界上名列前茅看看齐。但在这方面,印度与真正的军事强国还差距很大,主战装备除了少量直接购自西方的还属精良,大量引进生产的“先进装备”只是表面抛光,自主研制生产的则很多走进弯路甚至断头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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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度陆军只实现了半机械化,步兵依然是主要战斗力量,但步兵轻武器很说明印度军事现代化的现状和未来。
印度陆军从英印陆军继承而来,轻武器深受英国影响。在英国陆军换装北约标准的FN FAL突击步枪的时候,印度陆军也不假思索地跟进了。
FN FAL使用7.62毫米北约弹,威力大,射击精确,但后座像“被驴踢了一脚”一样强大,连发功能实际上根本不能用。英国版L1A1索性取消了连发,实际上除了看上去现代,弹匣增大,用起来与老旧的李·恩菲尔德没有本质差异。FN FAL枪械本身太长太重,弹药也重量大,携带数量有限。这些问题对人高马大的北约士兵已经很大,对身材矮小的印度士兵更加严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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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军没有使用FN FAL,但同样在北约轻武器标准化架构下推出的M14有一样的问题。在越南战争中,美军痛苦地发现,越军的AK47比M14给力多了:中等威力子弹(M43弹)的杀伤力、穿透力更加贴近战场的实际需要,但较低的后座使得连发火力容易发挥,相对短小紧凑的枪械在丛林中也“使得开”。
在丛林和村镇常见的遭遇战中,越军的AK47的火力像泼水一般压过来,美军用笨重而且实际上只能单发的M14很难还手。
美军很快不顾北约标准化,改用5.56毫米小口径弹和M16突击步枪。小口径弹重量轻,后座小,弹道低平,弹头在体内的失稳翻滚产生不成比例的杀伤作用,使用小口径弹的枪械也重量轻、尺寸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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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约被迫再次标准化,略微修改的5.56毫米弹定型为SS109弹,这成为北约轻武器的新基础。
子弹只是一方面。苏联的AK还形成枪族,AK47是突击步枪,RPD是轻机枪,共用弹药,进一步发展的RPK连枪机都达到部分共用。枪族化的先进性马上得到认可,迅速被各国采纳。
印度决定再次跟进,在80年代中启动INSAS枪族的研制,INSAS全称India Small Arms System,意为印度轻武器系统。这将是采用SS109弹的枪族,印度自己研制,自己制造。
INSAS结合AK47的长行程导气活塞机构、比利时FN FAL的气体调节器、德国HK33的枪机柄、以色列“加利尔”的工程塑料枪托,在理论上博采众长,在实践中削足适履。最显著的问题是制造质量,但假以时日,这是可以解决的。
问题是SS109弹适合欧洲战场,对印度更加侧重的高原和沙漠战场并不适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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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军在伊拉克发现了M16/M4的可靠性问题,女兵林奇就是自己的M16卡壳而伊拉克反美武装的AK47打得欢的时候被俘的。但M16/M4的可靠性问题经过几十年的磨合,最终得到解决。
在阿富汗发现的SS109弹适用性问题就不好解决了。
在高原和沙漠,交战距离远,遭遇战的问题较小,射程问题凸显。美国凭借强大技术实力,用高效速燃发射药补偿M4短管的初速下降,用加重的弹头改善远距离上的存速,用光瞄和高精度弹药提高远射程上的命中精度,但小口径弹的局限已经不是这些改进能解决的了。
经过严格训练和使用高精度弹药后,短管的M4在600-800米距离上命中固定的人形靶并非闻所未闻,问题是弹头能量已经很低,击中也不能造成有效杀伤。要保证存速、弹道低平和命中精度,就要提高弹头的飞行稳定性,这损害了击中目标后的失稳和翻滚,洞穿伤造成不了多少杀伤。要增加失稳和翻滚,弹道稳定性就要受损,而且也对有轻防护(如树丛、土墙、厚板)的目标的穿透力不足。
但阿富汗反美武装的SVD狙击步枪和PK机枪使用7.62毫米有缘弹,可以在M4力不能及的射程上有效压制美军,打得美军很痛苦。在某种意义上,这是越战苦痛重现。
反恐战争后,美国陆军热心张罗新一代步兵弹药和武器,就是出于这段惨痛的经验。这包括两部分:1)用6.8毫米弹取代5.56毫米SS109弹,2)用导气活塞取代直接导气。
在弹药方面,口径为王,增大的口径极大地扩展了性能上的折冲空间,使得以前不好平衡的问题现在有了妥善的解决。
在自动原理方面,M16/M4的直接导气有结构简单、轻巧、射击精确的优点,但可靠性和耐环境性毕竟不如导气活塞。AK47那样的长行程的动作太简单粗暴,可靠是可靠了,但射击精度受影响太大,欧洲和中国更加广泛采用的短行程就鱼与熊掌兼得了。
据说美军第101空降师已经开始有限换装,但考虑到SS109弹和M16/M4在一般战场上依然足够好用,美军已经装备数量巨大,而大国对抗中轻武器射程和威力的重要性下降,进一步换装的前景并不明朗。
但印度就纠结了。
印军在高原作战中也发现了一样的问题,锡亚琴冰川上交战距离远,士兵行动迟缓,遭遇战远少于远距离对射,SS109弹太不给力,INSAS糟糕的可靠性只是加重了印军士兵的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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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兵依然是印军战斗力的主要部分,高原、沙漠才是主要战场,其实6.8毫米新弹和新枪对印军才是及时雨,但印度军工自己拿不下来。
印军反而折回去,两条腿走路:大部队用俄制AK203换装,山地部队用SIG716i换装,都是7.62毫米口径,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7.62毫米。
瑞士SIG716i以高精度著称,成本也高,采用7.62x51毫米北约弹,射程远,威力大,适合山地远距离使用。连发威力并不重要,山地部队属于高度训练的精锐部队,新兵蛋子抱枪洒水的问题不大。“回归全威力”也是诸多欧美轻武器的共同趋势,至少是多口径化,可以在全威力和小口径之间转换。
AK203是个有意思的选择。这是俄罗斯绕了一段弯路后“返璞归真”的结果,是高度现代化后的AK47,继续采用7.62x39毫米的中等威力M43弹。
AK47是划时代的设计,其影响渗入东西方各种枪械的设计,原版AK47依然在亚非拉各种非政府武装里大量使用。
M43弹曾经被认为是时代局限,苏联也走上过小口径的路,推出5.45毫米弹和相应的AK74突击步枪。
AK74大体可看作小口径化的AK47,但5.45毫米弹是精心的创新,而不是将SS109弹“非北约化”后稍微改一下口径而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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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45毫米弹比SS109弹更加尖细、流线,弹头后的内部有一个空腔,不仅使得重心靠后,提高飞行稳定性,也在击中有生目标后容易失稳。击中目标后,空腔披甲破裂会引起类似达姆弹的杀伤效果,增加杀伤力。问题是对轻防护目标的穿透力比SS109弹还要糟糕。
现在对M43弹的认知改变了。
M43弹起始于战时德国的7.92毫米短弹,初衷就是把全威力弹缩短,降低到更加适合400米内近战的中等威力,重量、后座随之降低,此外并没有太多的深谋远虑。
与后来的小口径弹相比,M43弹降低的初速使得弹道更加弯曲,射击相对不精确,弹重也大于小口径弹。
然而,人们在反恐战争中发现,更重、更钝的弹头反而稳定性更好,对轻防护的穿透作用更好,对有生目标的杀伤力也更加可预测。绝对的射击精度在城镇或者丛林近战中不是太重要,但一枪打过去是否形成有效杀伤成了开盲盒,对士兵不是好的体验。
AK47的射击精度与制作质量也有关,芬兰的RK95TP和以色列的“加利尔”可算西方化的AK47,都达到不亚于欧美突击步枪的精度,RK95TP还作为芬兰狙击小组副射手的标准武器,正射手使用高精度栓动狙击步枪。
AK203在保留基本AK47简单可靠优点的同时,大力采用新材质,大大提高制作质量,增加便于安装各种战术附件的导轨,对印军是不错的选择,更是俄罗斯军工“软档”时的捡漏。
问题在于,印军在几十年前就应该从自己的实际情况出发,早早选择AK47或者改进型AKM,而不是盲目追随英美,从7.62毫米北约弹到小口径SS109弹绕一个大弯子过来。
印军在INSAS不能按时装备的时候,引进过一批AKM作为过渡,但印度从50-60年代开始就与苏联关系良好,早早引进AK47/AKM、一举绕过INSAS的弯路毫无障碍。但印军在有选择的情况下,对自己的实际需求并不仔细研究,盲目跟风欧美,还没有欧美解决技术难题的技术实力和财力、定力,INSAS弄成烂尾楼。AK203也只是不错的选择,并非最优选择,6.8毫米那样的中口径弹才是最适合印军的。
其结果是,印军装备了7.62x39毫米M43弹的AK203(大部队),5.56毫米SS109的以色列“塔沃尔”无托步枪(特种部队)和以色列“内格夫”轻机枪,7.62x51毫米北约普通弹的SIG716i(山地部队),7.62x51毫米北约高精度弹的各种狙击步枪,7.62x54毫米有缘弹的PK机枪和SVD“德拉古诺夫”狙击步枪,甚至还有一些用SS109弹的美国M4和台湾T91。
轻武器上的弯路代表了印军装备发展路线的共同盲区:既不甘落后,又畏于创新,生吞活剥西方经验多于正确理解自己需求,在自主研制上盲目追随欧美,在引进生产上则注重“捡漏”。
这个问题在坦克、战斗机、航母等方面都有体现。
印度“阿琼”坦克是盲目向“豹2”致敬的产物,还莫名其妙地继承了英国120毫米线膛炮的错误传统。发展受挫后引进的俄罗斯T-90S/M/MS只是T-72不那么深度的升级。其实印度最需要的是中国15轻坦为代表的适合沙漠和高原作战的坦克。
“光辉”在设计理念上融合无尾三角翼和固定鸭翼的特点,但过于轻型的定位导致过低的性能天花板,一系列技术难关最终导致出生即过时。苏-30MKI是不错的捡漏,但印度贴大钱完成研发不算,本该作为战斗轰炸机的苏-30MKI在印度是作为空优主力使用的,因为除了数量有限而且姗姗来迟的法国“阵风”,印度空军缺乏合适的空优战斗机,总不能靠“光辉”甚至米格-21去夺取空优。
“维克拉玛蒂亚”号貌似从俄罗斯捡漏,实际上成为超级钓鱼工程。后面的印度自己设计、建造的“维克兰特”号继续了钓鱼传统,只是从被俄罗斯钓鱼换成自己吊自己的鱼。其实航母是印度海军不必要的奢侈,不该是重点,核潜艇才是。


印度想做有声有色的大国无可非议,每个国家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,但每个国家都有独特的国情,大国更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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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国的声色买不来,也不可能靠捡漏,最终需要靠自己,包括自主设计、自主制造。即使从国防经济的角度来说,高度自主化也是唯一现实的的道路。印度从拉乌尔·甘地时代就意识到这一点,“光辉”、“阿琼”、INSAS都是从那个时代开始的。
但独立自主要从看清从脚下通往目标的路开始,而不能总想着跳上别人走过的路、抄近道。这意味着不仅要不甘落后,还要不畏创新,更要有定力,要以我为主。
军事上如此,经济和科技发展上也如此,但这说远了。
印度不想明白这一点,有声有色的大国只能是表面功夫,不断的弯路和断头路还在前头。